2016春节系列文化观察
张楠之 中国网时事评论员
春运,这场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人类社会最大规模的、周期性的集体迁徙活动,再一次上演了。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一年来所有在外漂泊的心酸,如今都化作匆匆的脚步,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家,一个或者富有或者贫穷的父母亲人所在的地方。
对家的渴望与依恋,已经深入每一个中国人的血液,正如迁徙的特性已经写入每一只候鸟的基因一样,当某一个时刻来临,它自会促使每个人的心中升起对家的渴望,驱使你朝着家的方向前进——春运表面上是无数个体的跋山涉水,是飞机、火车、汽车、轮船的辗转繁忙,本质则是中国人对家的温馨的向往,而正是家的概念在中国人心中无与伦比的地位,成就了中华民族的生生不息,造就了中华文明的绵绵不绝。
有了回家过年的渴望,便有了春运。春运并非当代所特有,只是在安土重迁、“父母在,不远游”的古代,不会有现在所见的短时间内集体迁徙的春运场面。
人口的大规模流动,是近代以来才有的事情。这与交通的逐渐发达有关,更与城市化的迅速发展有关。当越来越多的人从乡村进入城市,也就意味着将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城市定期或不定期地回到乡村。而对于国人来说,春节虽然不是唯一一个“万家团圆”的日子,但却是这样的日子中最重要的一个,所以,不管有钱没钱,都要回家过年。
回家过年与人口定期大规模迁徙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无论是交通的发达还是城市化的发展,都不是春运之所以成为一种现象的决定性因素,甚至,连中国人对家与团圆的深入骨髓的重视与依恋也不是——春运之所以发生,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家在远方、在彼处。
家在哪里,春运的目的地就在哪里。
为什么家在彼处而不在此处?因为彼处贫穷而此处有着走向富裕的希望,因为远方有父母亲人而这里无力将其安置,所以才有了留守儿童,有了留守老人,有了漂泊,有了难以扎根,有了春运。而那句“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里也就有了无尽的惆怅与心酸。
春运,或者准确地说像现在这样每年春节前后数亿人次流动的春运,不是从来就有了,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那个费尽千辛万苦也要奋力到达的远方和彼处,有血脉相承的父母,有血缘相近的亲友。但是,父母终会老去,血缘也会渐行渐远,当父母归于尘土,老宅长满荒草之时,此处的人与彼处的人之间相连的纽带便会断裂,终有一天,故乡将成为可回可不回的地方,而随着与父母的故乡关系淡漠的年轻一代的长大,故乡将成为不想回去甚至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到那时,我们当下所见到的春运场面,将永远成为历史的回忆。这个过程不会太久,或者只需要一代人的时间便可做到——随着城镇化步伐的加快和乡村的快速消失,还可能进一步加速。
到那时,今天所有的关于春运的吐槽和抱怨,可能都不再有意义,甚至不再被人记起。
只是在今天,这抱怨与吐槽对于身处其中的每一个活生生的个体而言,仍然是万千滋味上心头的喜怒哀乐。而且,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维系着我们民族情感的文化因子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几乎让一个国家半数的人们在短时间内处于迅速的流动之中。
那么,虽然春运给无数的人带来了无数的烦恼,但当春运在未来走入历史之后,一定会有很多人无比想念这种定期的迁徙活动吧。
那么,未来,春运的衰退或消失,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文化因子影响的减弱呢?
其实未必。
要知道,在当下被称为“春运”的大规模流动之外,是无数的父母就在身边的人,他们或者身处城市,或者身处乡村——在可预见的未来,更多的可能是身处城市——他们或者不需要流动,或者只在一城一村中短途地流动,而且他们与今天春运洪流中的人们有着相同的目的地——家。
“三六九,往外走”,很快,回家的人们又将踏上征途,重新返回异乡,引发又一个春运高潮。有了家的温暖,肩负着未来的希望,这再次的漂泊注定不再忧伤。
只要对家的向往仍在,只要对团圆的渴望仍在,春运是否走进历史都不再重要,因为我们的基因中仍然刻写着中华文化的密码。